□任正铭
可能很多人都不会相信，在我宽大的书桌上，居然放置有一个精致的玻璃泡菜坛子。这对很多人来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承认，几十年来，自己的味蕾在四川泡菜前是彻底沦陷了。书桌上泡菜坛子里，橙色的是柠檬、嫩嫩白白的是子姜、红红绿绿的是辣椒，圆圆的个头是洋葱，点缀其间的就是花椒大蒜了。在我眼里，它们就像一钵怒放的鲜花，或许是一幅刚刚完成的水彩画，有时瞥上一眼，竟然会产生“生活是多么美好”的惬意。
在想到那种咸咸的酸酸甜甜，就情不自禁地激起唾液的分泌。我和有些人一样，把泡咸菜作为了轻食品。一次，在四川宜州一个不是很熟悉的朋友家里做客，刚在沙发上坐定，朋友的妻子首先做的不是递烟倒茶、拿水果瓜子花生之类，而是出人意料地端出了一盘泡海椒，用牙签串着，递给每人一个。同行的老乡见着有些蒙圈，估计是怕辣而不敢接手，我却拿过来直接送进了嘴里，微辣中带酸甜，家乡的味道一下拉近了我和那位朋友的距离。那一刻，我忽然想到东北的大葱蘸酱，大家一起滋啦滋啦地吃着，会有一种“我们是一伙的”感觉。谈笑风生就会从那不是很斯文的咀嚼中迸发出来。那情那景，恰如川渝人常说“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坛泡菜解决不了的”。
泡菜有着悠久的历史。《诗经·小雅·信南》有“中天有庐，疆埸有瓜，是剥是菹，献之皇祖”的记载。许慎的《说文解字》说“菹”就是酸菜。泡菜为何从古至今，让寻常百姓如此喜爱？据现代人研究，它富含多种维生素和矿物质，还有丰富的活性乳酸菌，是非常好的低热量食品。对泡菜来说，只要掌握好腌制时间，就用不着一说亚硝酸盐偏高就谈虎色变。
我与泡咸菜结缘，源自我的家庭。年少时家贫，母亲一个月36元的工资要养活三个子女，确实艰难。幸好，作为教师且分管学校后勤工作的母亲，有制作咸菜的手艺。青菜、萝卜、蒜薹……好像无论什么菜，在她手里都能制作成咸菜。想要储存时间久一点就做成干咸菜，想吃鲜嫩一点的就做成泡咸菜。母亲做泡菜很讲究，八角胡椒海椒和白酒一样不能少，色香味俱全。在非常时期，母亲的泡菜不仅帮助我们家走过了饥馑年代，还成了一家人和睦相处同舟共济的象征，以致我们几姊妹长大成人各自安家后，都保持着家里必定有泡菜坛子的习惯，“有泡菜坛才是一个家”。
没有想到的是，由于看母亲做泡菜多了，我也偷师学艺学会了做泡菜，而且在小圈子里还声名远播。记得在中学教书时，我在教师食堂吃饭，总爱带一点自己做的泡菜。学校的教师多是当地人，一个个吃了都“爱不释口”，便纷纷给校长反映“请任老师给食堂做泡菜”。穿上食堂师傅的白衣服，我觉得比站在讲台上还自在。
由于工作的关系，我在云南和贵州都长时间地待过，生活用品和器具换了一拨又一拨，却永久地保留着一个泡菜坛子。只有我知道，那盛着的五颜六色，是家乡的味道。
现在，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选择菜蔬的范围越来越宽广，但总有一些川渝人，却对泡菜仍然一往情深。他们认为对自己而言，泡菜不仅是一种菜，更是一种情结！
（作者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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