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大雁塔，理想的幻灭与重生（有关大雁塔）

有关大雁塔（有关大雁塔，理想的幻灭与重生）

很多时候，理想的追求之路上，往往会遭遇幻灭，也会经历重生。比如韩东，和他的大雁塔。

在少时随父母在苏北农村生活时，韩东没有想过，这以后的人生，会与大雁塔纠缠那么久。1979年，韩东考入山东大学，在哲学系就读。今年的年轻人也许很难想象，1979年时，他们的前辈在狂热什么。不是追星，不是要流量，文学成了当时最受崇拜的神，尤其诗歌。这一年1月14至20日，《诗刊》编辑部召开了全国诗歌创作座谈会，这是近30年来新中国诗歌界一次空前的盛会，这次空前的盛会瞬间点燃了无数年轻人的心。韩东就是其中之一。

从阅读朦胧诗的地下期刊《今天》开始，韩东开始了诗歌理想的追寻之路。他当时崇拜的是北岛，“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至于杨炼和他的《大雁塔》，他当然知道，但并没有深入。他开始写诗，并且取得了不俗的成绩。在朦胧诗的赛道上，他奋力前行。也许是冥冥之中的注定，1982年，韩东毕业后被分配到陕西财经学院教书，而这里距离大雁塔不足五百米。他经常从大雁塔下走过，他也看到无数人不远千里而来，从大雁塔下匆忙走过。从最初的激动，他渐渐变得没有感觉，他也看到无数膜拜大雁塔的人，最终都无视地离去。那一刻，他有点怀疑了。

很多时候，理想之塔的幻灭就是因怀疑而起的，就像哥白尼突然怀疑地球不再是宇宙的中心了。韩东后来在一篇文章里回忆：“来西安之前，刚读过杨炼的史诗《大雁塔》。在这首浮夸的诗里，大雁塔是金碧辉煌、仪态万方的。我的失望之情开始针对大雁塔，后来才慢慢转向杨炼的诗。在此刻单纯的视域里，大雁塔不过是财院北面天空中的一个独立的灰影。它简朴的形式和内敛的精神逐渐地感染了我。这是我的美学观形成的一个重要时期。”一座塔，寄托着一种文学理想，背负着一种文学精神。

韩东开始寻求突破。他需要掀开杨炼披在大雁塔上的神圣面纱，还原其本来面目。作为历史的见证者，大雁塔似乎见证了历史；而作为一座塔，它只是一座塔，无非冠以“大雁”之名而已。于是，《有关大雁塔》一诗喷薄而出：

有关大雁塔

我们又能知道些什么

有很多人从远方赶来

为了爬上去

做一次英雄

也有的还来做第二次

或者更多

那些不得意的人们

那些发福的人们

统统爬上去

做一做英雄

然后下来

走进这条大街

转眼不见了

也有有种的往下跳

在台阶上开一朵红花

那就真的成了英雄

当代英雄

有关大雁塔

我们又能知道什么

我们爬上去

看看四周的风景

然后再下来

我们也许不知道，创作这首《有关大雁塔》时，韩东还只有22岁。年轻真好！

我们也许不知道，这首《有关大雁塔》还有第二节在正式发表时被删除了：

可是

大雁塔在想什么

他在想，所有的好汉都在那年里死绝了

所有的好汉

杀人如麻

抱起大坛子来饮酒

一晚上能睡十个女人

他们那辈子要压坏多少匹好马

最后，他们到他这里来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而如今到这里来的人们

他一个也不认识

他想：这些猥琐的人们

是不会懂得那种光荣的

而正是这一删除，韩东从朦胧诗的圈子里跳了出来，实现了自己的蜕变和升华。“百度百科”里有这样一段诗评，摘抄如下：“在诗中，诗人消解了历史和权威，消解了英雄和崇拜，消解了富贵和精英，诗人关注的是当下的日常生活，是平常人的平常生活，是没有了英雄的年代的凡人的世俗化生活。诗中将满腔的激情还原为生命的散淡，对作为中华文明见证者的大雁塔，不再有崇敬之心，有的只是失去激动后的冷视与茫然。”

韩东开启了第三代诗人之路，他要重塑另一种诗歌理想。在他的诗中，再神圣的事物，也都褪去神圣的光环，回归到了日常；至于诗歌里的人，也只在关注着日常，没有那么多的伟大和崇高。有一个比较明显的变化是，诗歌的语言不再华丽而奇崛，就是简简单单的文字，像平常说话一样，干净自然，平俗易懂。比如他的另一首《你见过大海》：

你见过大海

你想象过

大海

你想象过大海

然后见到它

就是这样

你见过了大海

并想象过它

可你不是

一个水手

就是这样

你想象过大海

你见过大海

也许你还喜欢大海

顶多是这样

你见过大海

你也想象过大海

你不情愿

让海水给淹死

就是这样

人人都这样

韩东后来写散文，也写小说，出版过多部小说集。但说起韩东，我们往往会想起的《有关大雁塔》，这也许也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吧。

就此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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